我坏,因为你,我好也只为你

z 2023.01.04

虎年将至,有媒体邀约写点文字谈谈老虎,我没怎么犹豫。

而今“谈虎”,再也不用“色变”了。景阳冈大虫为祸的年代,已然遥远的历史,早就一去不复返了。这曾经的百兽之王,遗留下来的子孙后代,却成了近乎绝迹的珍惜物种,只能逃进深山老林,沦落为人类怜悯、保护的对象。

人们要想见识一下活虎,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找一家动物园。这些囿于铁牢里、石坑中的老虎,虽然还会暴躁地走来走去,间或引颈一发长啸……然而,人们却已感受不到它还存在什么威风威力。

不知何时,我记住了陶斯亮的一篇文章。她曾如是描写乃父陶铸,在文革中落难的境遇:“您当时的情景真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……从此我就不爱去动物园了,因为每当我看到孩子们兴高采烈地逗弄铁笼里的老虎时,我立刻就想到您,一种触动隐伤的痛苦常常催我泪下……”

我对这位大姐有同情、有同感。每看见、每想起困厄中的老虎,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悲哀。而且,虎姿愈是雄伟,虎啸愈是壮烈,这种悲哀也就愈发的浓重深沉。然而,我却难免在电视节目中,看到一些大小老虎,在舞台上傻乎乎、服服帖帖地表演杂技。

人类的训兽、熬鹰之类,过程都是相当残酷的。我知道,按巴普洛夫的条件反射说,驯兽师掌握了动物的弱点,只要敢下狠心、能有耐心,就能按人的意志,驯化改造任何一种动物。

有朋友讲过一桩惨事:一个恶人被倒吊起来一整夜,从开始的痛骂发狠,到呻吟到哭泣,直到最后的嚎啕哀求……我相信,一切生命体,都存在痛苦耐受力的极限,只要施以足够的外力,就能够使之屈服、让其驯化。

我从来不忍听闻、惧怕想象的,就是一个人陷于不堪的痛苦、无助的绝望中,不得不违心的屈服。这无端的惧怕,不知会不会来自前世的记忆、或潜意识的担忧?或许,人类追求自由的动力,也包含了一种恐惧被驯化、被屈服的本能。

老虎额上的花纹,天然就是方块字中那个高贵威严的“王”字。

早年的猛虎,曾经凭着勇武强悍,搏杀出了无上的虎威,创造出了自身的一声长啸、百兽惊恐之黄金时代。

在我们的传统中,虎形成了一种符号、一个图腾,并长期和龙并驾齐驱。以龙虎搭配的词语,简直数不胜数:虎踞龙盘、虎啸龙吟、卧虎藏龙、生龙活虎……虎也还是一种精神、一个象征。要显示形容出威严、勇猛、力量,最简洁而生动的办法,就是冠之以虎,比如虎旅、虎将、虎子、虎步、虎视……

前人留下的这大量词汇、成语,而今该不该、能不能清理重组?须知,古人心中之虎,与现实存在之虎,已是天差地别,根本就不像一个物种了。

兴衰代谢很正常,人类社会也不例外。四大文明古国,现在无一例外的不再领先文明了。甚而至于:近代雄极一世的西班牙、法兰西,而今安在哉?堂堂的日不落帝国,也落魄到了连报时的格林威治钟,都已无钱维持的地步……

是不是古老的思想文化,必然累积成因袭的重负?是不是无限制的改造自然,必定祸及到国土贫瘠、资源匮乏?又或者是成功、富足、安乐、尊贵、傲慢、歌颂……必将熏得人们昏昏然乐不思蜀、但愿长醉不愿醒?

虎的蛮力和勇猛,可以天下无敌,却也注定了只能是早期的丛林王者。人类才会懂得,单靠虎气是不能够成事,更难以持久的。一位大名鼎鼎的老人,早就作过精彩的自我总结:在我身上有些虎气,是为主,也有些猴气,是为次。

虎的可叹可怜,在于它永远弄不明白:怎么会败给了当初并不起眼的“猴子”?但事实就是这么严酷:猛虎终究没能敌过学会了思考的大脑,不安分、不满现状的精神,以及合作产生的群体优势。

老虎虽然失去了虎威,却还留下了壮美!

在绘画摄影等作品里,在人们的想象印象中,老虎仍然是充满魅力的。

壮哉猛虎!它永远保有一种扑跃着、吼啸着的威武形象。就连背景也非同凡响,从不缺少高山乱岩、飞瀑劲松。

猛虎的标准像,是两盏大眼共血盆大口,托起了额头上威严的“王”字。一条钢鞭也似的虎尾,带着呼呼的风声。虎身上满是一圈圈黑黄相间、雄浑神秘的彩纹。这油亮坚韧的皮毛,却几乎快要包裹不住体内燥动着、将欲迸裂的力量。猛虎的一举一动、一姿一态,无不是力的线条、力的色彩、力的造型,无不展示出刚烈威猛、雄风抖擞、虎气磅礴……

哀哉虎威!惜乎失去太久。而且余下的壮美,又能够长期保住么?

变化本来是常态。看世事沧海桑田,三十年河东河西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……看人间后浪推翻前浪,新人赶超旧人。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……

明代小说,多以“金钩玉笋、莲步轻移”之类,来描绘赞美女人的小脚。可见这裹足制造的三寸金莲,在国内至少美了好几百年。唐人时期,曾经以女人的丰腴肥胖为美,到了宋代,大众爱好却从“环肥”跳跃到了“燕瘦”。据说欧洲过去,也曾以女子的倦怠苍白为美,直至现代,才变化成顺乎天性、合乎健康的审美标准。

审美标准,大概正如一条流动的长河,不可能一成不变。也许,未来公众偏好的人体美,将是硕大的头颅、机灵闪耀的眼睛。由崇尚力量到信服智慧,应当是一种必然。这就是说,虎之壮美,也将很难永葆其美了。

虎年将至,我还是感觉,居室里不能完全缺失虎的形象。

毕竟,这虎气虎威,曾有过百兽之王的辉煌。就是如今沦落到了动物园里,比之于种种羊气狗气猴气,依然值得我们保留一份敬重。

况且,前人传下来的很多东西,我们或许本来就不该抛弃、也根本就抛弃不掉。我时有感觉,诗云子曰之属,亦有可圈可点处。两千多年的那句“日日新、又日新”,就至今还鲜活如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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